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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默举起在半空的手有那么一刻的僵硬。
“孩子,”他叹息着说,“爸爸现在已经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这样,”艾尔文斯说道,将纸卷向上拿起来,“我来把文本给拟好。你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他开始书写。汉默紧张地等待。房间里只剩下老人浊重的呼吸。
少顷。财产转送的文书写作完成。他用魔力把老人的身体向上承托起来,将文书与签字笔送到他的手中。
汉默的嘴唇翕动着,认真地首先把这份文书从头到尾默读了一遍。然后他找到了下角留出签字的地方。
但在他的笔尖落下之前,精灵伸手过来把纸张给挡住了。
“等等。”
汉默抬起头来看向他,枯干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
艾尔文斯假装没有看到他暴露出内心忐忑的小动作。
“我用这份文件,真的可以把母亲的遗产给提出来吗?”他问。
“为什么不可以!”汉默说道,“就算没有——就算没有这份文件,伊薇露莎的遗物也该完全属于你的。你身上流淌着精灵之血!除你之外还有谁当得起这份儿遗产呢?”他摇了摇头,就想把纸笔都给放下来,“孩子,你根本没有必要强迫你的父亲来签署这个。”
“是啊。说是这么说。”艾尔文斯不咸不淡的语气回道,“但我觉得该有的程序还是要有的,尤其是在母亲的遗产已经被家族法师代管了那么多年的情况下。不考虑别的因素,单从法理角度,我拿这份文件给他们,可以把遗物全数都给提出来吗,父亲?”
同样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可是这一次,汉默却无法再给出与刚才一样的答案了。
他嗫嚅着。喉咙的深处发出意味不明的声响,无法形成完整的话。
艾尔文斯把竖起的纸张给按下来。偏过头来看着他。
“所以,不能。因为你在这之前,已经把母亲的遗产许给了他们,对吗?”
汉默的肺部发出像是在拉动风箱一样可怕的呼吸音。“我没有办法的!”他说,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你看,他们都是强大的魔法师……可爸爸,你的爸爸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他们问我要。看起来好声好气,似乎有商量的余地,但是,实际上……”
签字笔从床沿滚落,啪的一声落在地面。老人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
“对不起。艾文。我原本也想保护好……我没能保护好伊薇露莎,那么至少保护好她留下的……遗产,还有你,可是,很多事情它并不是想要怎样,事实便可以很好地做到,尤其是……你也是一个天才的超凡者!不会懂得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局势是多么地无力。”
“是啊,我不懂得。”艾尔文斯轻声说,“看来是我把事情给想象得太过简单了。我还以为,有别于一般人,你毕竟做到了一个超凡世家明面上的家主,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你也许会有办法。”
“没有办法的!”汉默摇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这个家主。只不过是他们把一切能拿走的全数拿走,然后丢出这么一个位子来安慰我罢了。”
“这样……这样。”艾尔文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么我也就不让你为难了,父亲。”
他把摊开在被子上的文书给收走了。汉默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又把被子向上拉,方便他捡起掉到地上的笔。
纸与笔都又被艾尔文斯给再一次收起来。但是那个药瓶——说话期间它被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也被他拿过一起收了起来。看着它消失到空间里不见,老人脸上的表情剧烈变化。
“艾文,”他喊道,声音颤颤巍巍,“那个、药水……”
“药水我收起来啦,”艾尔文斯温和地微笑着,“精灵的一半寿命可是不小的代价,不是吗?刚刚我们已经说过,我有义务来保证它能够换回足够的利益。”
“你只管去找他们要啊,艾文!你现在已经……我看不出你是六星还是五星。当年你刚刚觉醒的时候就已经把莲娜夫人都给掀翻,现在他们哪怕加到一起也不是你的对手,”汉默说,“只要你去要,他们只能把伊薇的遗物打包出来给你,就像当年从我这里把它给带走一样……”
“也就是说有没有你实际上区别都不大,对吗?这样的话我为什么要分出自己的一半寿命给你——”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汉默歇斯底里地喊,似乎耗尽他老迈的身躯最后的气力。
艾尔文斯站起身来。再次向他笑了一笑。从他的笑容里,汉默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一如他流去的光阴般,从此不再了。
……其实他从很久之前就应该意识到了,在他询问他自己母亲真正死因的时候。只不过他仍然怀抱着幻想而不愿意接受。
艾尔文斯前去墓地看望母亲去了。伊薇露莎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洁白的墓碑雕刻着花与月的纹章。前些年外出任务顺道来过几次,到现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来看她。
杜维听说他离开,于是又回到了汉默的房间里来。老人已经重新躺回到床上,他听见他在咕咕哝哝地在说:
“为什么不能分给我呢?你原本也只是一个人类。精灵的无限寿命是完全转化后才有的,也不一定真就无限,那些古代精灵现在都跑到哪儿去了,真要无限他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见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