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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郑知县肯定不可能和钱修文一样头铁把话说的那么冲,因此说话方式相当委婉,始终表明自己是和二位学官站在一条线上的,只是希望事情能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团和气那种,而不是非要有人倒霉。
郑知县的心情是可以理解,就是他不知道赵安一心要替表叔、表哥出气,故而这就有点“撞枪口”了。
觉得郑知县有点不上道,赵安便想拿府试威胁对方无条件配合,倒要看看是你县尊大人的考核重要,还是一个衙门白手套重要。
娄老师却抬手示意赵安稍安勿躁,看了眼一脸好心劝说样的郑知县,缓缓说道:“乾隆四十二年,本省前任学政刘墉大人曾向皇上呈过一封奏疏,言本省府县官员有三畏,一畏刁民,二畏生监,三畏胥吏。
有此三畏,以致地方官员遇事迟疑,皂白不分,科罪之后,应责革者,并不责革,实属阘茸怠玩,讼棍蠹吏,因得互售其奸
皇上为此专门下诏要本省地方严查三畏,时任两江总督尹制台亦被皇上痛斥,依稀记得当年府州县怕有十数官员因此三畏被摘去顶戴,如今虽说十三年过去,老夫对此仍印象深刻的很。”
说到这,娄老师突然话锋一转,阴测测道:“莫非江都县也有这三畏不成?”
话音刚落,郑知县就吓的连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肯定不能有啊,要不然叫这俩学官给参到学台大人那里,学台大人再给参到皇上那里,这官还要不要做了?
当年江苏全省严查“三畏”现象可是闹的很轰动的,十三年后要再来一出,还是他江都县首当其冲,郑三万想死的心都有。
“既然没有,为何江都县对这奸生讼棍如此袒护?难道江都县不知生监胥吏勾结之弊端不成?”
娄老师声音不大,听着还很平和,这两句反问却藏了巨大“杀机”。
愣是将郑知县吓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拿袖子将额头汗水一拭便急道:“这等奸生讼棍早就该革了功名,不劳二位学官辛苦,本县现在就去办!”
说罢急冲冲的就奔前衙,唯恐再耽搁下去真叫人学官骂他是“郑三畏”。
其实“三畏”现象不管是在江苏还是在其它省份都很平常,哪怕乾隆多次下旨整顿也没用,概其根本就是“流官土吏”的副作用。
知县如流水般换,土吏却世代扎根,作为外来户的知县想要把官当下去,只能依赖地头蛇土吏,否则无人可用,无吏可治,如此谈何替朝廷“牧民”。
除非土吏实在过份逼的地方官鱼死网破,否则这种现象根本无解。
当官的哪个对此不是心知肚明,却都默契不提,更不愿意被人戴一顶“三畏”大帽在头上。
这帽子不仅是无能的象征,也是革职查办的信号。
不想被革职,郑知县只能弃卒保车,再也不敢做什么和事佬了。
嗯?
赵安有点被震撼到,感觉娄老师好像比他还专业几分。
“我们学官虽不能插手地方事务,但于地方事务还是能说话的,只说好话还是说坏话就有讲究了,若地方不敬我学官,则我学官自不与他说好话,我学官无好话给他,你说他地方官难也不难?”
六十多岁的娄老师一脸教诲子弟状,看着洗耳恭听的赵安轻捋长须不无感触道:“世间事全在一个说字,这说字妙就妙在点到为止,未必非要真拿人把柄相迫,若事事威逼他人,世间便无日月乾坤道理赵大人你还年轻,于此道理可要好生琢磨才行。”
明显意有所指。
“是,是,娄大人教诲的甚是。”
赵安不迭点头,继而抬头虚心求教:“娄大人刚才说世间没有日月乾坤,莫非是说我大清世间如今完全黑白颠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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