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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仆从摆好小杌子，拿出画架子、小几，小几上摆着些许瓜果蜜饯，再有天边晚霞相伴，倒是十分惬意。
nbsp;nbsp;nbsp;nbsp;宝淳坐在小杌子上，前边儿是画架子，右边儿是摆满了吃食的小几，左边是笔墨纸砚。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坐在她身旁，支着下巴看着她，笑眼盈盈。
nbsp;nbsp;nbsp;nbsp;宝淳一扭头，便对上她含笑的眼眸，不由脸颊一热：“娘干嘛这样看着我？”
nbsp;nbsp;nbsp;nbsp;彼时有橘黄的夕阳落在女童脸上、发丝上，更显得她娇憨可爱，毛茸茸的。
nbsp;nbsp;nbsp;nbsp;“看我们宝淳好看。”卞持盈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髻：“不是说要画我吗？准备怎么画？”
nbsp;nbsp;nbsp;nbsp;见宝淳鼓起腮帮，她有些好笑问：“怎么？到现在了也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nbsp;nbsp;nbsp;nbsp;宝淳郑重点头：“对，现在也不能告诉娘。”
nbsp;nbsp;nbsp;nbsp;“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卞持盈问。
nbsp;nbsp;nbsp;nbsp;宝淳往嘴里放了一颗蜜饯：“不理宝淳。”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有些忍俊不禁，却还是依言站了起来：“那我去周围逛逛，你慢慢画。”
nbsp;nbsp;nbsp;nbsp;说罢，她又用警示的目光扫了一圈，示意仆从把人看好。接着，她带着朝玉和迟月走远。
nbsp;nbsp;nbsp;nbsp;“殿下。”迟月低声问卞持盈：“咱们还要在郧县盘旋多久？我见陛下似乎有些待不住了，若再待下去，恐怕还会生事。”
nbsp;nbsp;nbsp;nbsp;“不会太久。”卞持盈低头看着脚下的枯草，声音清浅如烟：“他不敢生事，放心好了。”
nbsp;nbsp;nbsp;nbsp;“等戴家兄妹从荆州回来，郧县之行也就到此结束了。”她负手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下一处，我预备去惠州看看。”
nbsp;nbsp;nbsp;nbsp;“惠州？”迟月讶异：“那不是黎侍郎流放地吗？我还以为殿下要去荆州看看。”
nbsp;nbsp;nbsp;nbsp;“荆州就不去了。”卞持盈看向前方，眼眸一眯：“前边儿是谁？”
nbsp;nbsp;nbsp;nbsp;迟月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nbsp;nbsp;nbsp;nbsp;只见前方溪边，席地坐着一位妇人，那妇人神色苍白，眉目凄楚，衣着朴素，想来是寻常人家的妇人，大概是心情不好，所以来这儿散散心，发发呆。
nbsp;nbsp;nbsp;nbsp;“咦？”迟月盯着半晌，惊讶出声：“那不是那日被男人打的那位妇人吗？怎么是她？”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挑眉，她看着那妇人形单影只的模样，忽然道：“去看看。”
nbsp;nbsp;nbsp;nbsp;主仆三人朝那妇人走近。
nbsp;nbsp;nbsp;nbsp;听见动静，妇人头也不回，只是呆呆地坐着，望着潺潺的溪流，目光空洞。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抬手，朝玉和迟月二人便站在不远处候着，卞持盈一个人走上前去，直到她在旁边坐下，妇人都没有反应。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可以看见被夕阳照得金黄的溪流，抬眼再看远一些，可以看到树尖上的那一抹灿阳，莫名有些悲戚。
nbsp;nbsp;nbsp;nbsp;二人并肩坐着，皆一言不发。
nbsp;nbsp;nbsp;nbsp;直到妇人眨了眨酸涩的眼，她僵硬地扭过头来，打量卞持盈片刻，木然问：“我瞧娘子不像是苦命人。”
nbsp;nbsp;nbsp;nbsp;“苦命如何，不苦命又如何？”卞持盈反问，她的目光从脚下的枯草逐渐上移，待天边那一抹橘霞落入眼中，她抿抿唇：“苦命与否，全看自己。”
nbsp;nbsp;nbsp;nbsp;“自己？”妇人苦涩一笑：“命不由己，己不由身。”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侧目看她：“这话不对，路在自己脚下，脚在自己身上，如何身不由己？倘使你往前走两步，或许会柳暗花明，拨云见日。”
nbsp;nbsp;nbsp;nbsp;“娘子是读书人。”妇人垂头：“自然懂得很多道理，可我不过一介村妇村姑，犄角旮旯里出来的泥腿子，自然没有娘子那样通透明白。”
nbsp;nbsp;nbsp;nbsp;“泥腿子也好，村姑村妇也罢，你走过这么多的路，看过无数景观，好不容易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为何要因为一个男人停滞不前？”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叹口气：“或许你会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此刻我除了劝你继续往前走，貌似也别无他法。”
nbsp;nbsp;nbsp;nbsp;“我也想过继续往前走，但是前路坎坷，实在是无路可走。”妇人提起一口气来，再缓缓吐出，她眼眶逐渐湿润：“我也想过法子，可毫无作用。”
nbsp;nbsp;nbsp;nbsp;“我提过和离。”她或许是无人可以倾诉，索性在这个凄苦的黄昏将她这些年的苦楚全都倾诉吐出：“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挨打和谩骂。每次打过我之后，他总是会痛哭流涕来认错，仿佛前阵子对我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他说他心情不好，兴致不好，所以一时冲动打了我，他说他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会改，可下一次他动手的时候，全然记不得这话，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忍不住问：“为何不报官？”
nbsp;nbsp;nbsp;nbsp;“报官？”妇人笑着落下泪来，这些年大约真的很苦，苦到她不住地流泪，后知后觉地抬起胳膊擦泪，声音微微哽咽：“清官难断家务事，官府不管。”
nbsp;nbsp;nbsp;nbsp;卞持盈愣住，她就坐在妇人身旁，可以清楚地看见妇人眉心因苦难而牵出的褶皱，可以看见妇人眼尾斑驳的风霜苦难。
nbsp;nbsp;nbsp;nbsp;须臾，她垂眸哑声开口：“对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