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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谢玄英率先开口:“丹娘。”
“嗯?”她?回?神。
他?艰难道:“当年?,我为了让母亲同意娶你,用了些手段,这不是我本意。我只是担心,如果明着说要娶你,反弄巧成拙。但如今想来,却是我取巧了。”
“我应该直道而行?,不该走?的捷径,是我错了。”他?反思,“害你留下话柄,遭人轻视。”
程丹若笑了:“没关系,我知道你想保护我,这样,母亲也会待我宽容些。”
但凡是做母亲的,对儿子要死要活非娶不可的女人,心里多?少有?点疙瘩,一旦有?龃龉,儿媳受了委屈都没处说。
可她?进门后,柳氏对她?虽有?许多?不满,却从?未表露在脸上。
“有?的婚事,外甜内苦,有?的相反。”她?道,“我是一个喜欢实惠的人,你的做法我并不在意,也很赞同。那时我根基薄弱,遭人轻视不是坏事,也许这是因祸得福呢?”
谢玄英如释重负:“当真??”
可又没法真?的安心,“你方才一直沉着脸,我还以为……”
“我在想事。”程丹若思索,“今天?的事,恐怕不好收场。”
不管怎么样,她?率先打了谢其蔚,虽然?大义无亏,可柳氏知道,哪怕口头上表扬她?做得好,心里也难保介怀。
而所有?的大矛盾,都是由鸡毛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的,到达临界点,关系便会恶化。
程丹若扪心自问,以后肯定有?挑战婆婆承受能力的时候,额度最?好不要被今天?的事占用。
“你放心,我已有?对策。”谢玄英道,“让御史弹劾我就?是了。”
她?讶然?:“这好吗?”
谢玄英说:“没被御史参过才不好。何?况,四弟是兄弟,自有?父亲担着,不过是吓唬他?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又自嘲道,“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他?重复:“丹娘,我真?的不知道……我管不了他?。”
程丹若只好道:“吃一堑、长一智,说不定这顿打完,他?就?知道痛了呢?”
谢玄英怀疑:“真?的吗?”
她?:“大概、可能、也许?”
可谢玄英只是看重亲人,不是傻,这样的话骗不了他?。他?怔怔地坐了会儿,忽然?和她?说:“丹娘,我觉得,四弟不会明白的。”
程丹若问:“为什么?”
“他?看不见……看不见百姓也是人。”谢玄英不知该如何?表述,迟疑道,“他?们?也会流血流泪,和他?是一样的,他?不明白。”
程丹若愣住了,惊讶地看着他?。
他?抿抿唇,提起了一桩旧事:“小时候,大概是四五岁,我在宫里,皇后派了个小内侍陪我,最?多?比我大一两岁,才进宫,想给我做个玩伴……”
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落在墙角的白瓷瓶上,两三?枝桂花开得正好,香气扑鼻。
“那天?晚上,我想、我睡不着,他?睡在脚踏上,做梦了,嘴里一直喊‘娘’,一直喊一直喊,脸上都是泪。守夜的太监听见,走?过来瞧我,我装睡,他?就?把那孩子扇醒,让他?到外头去罚站。”
程丹若安静地倾听。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下头的人也是人,离开家的孩子,也会想娘,和我没什么两样。”
谢玄英慢慢说着,并不知道,其实正是自那一刻起,他?所见到的世界,才和别人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