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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蝴蝶从花丛上飞过来,大概是闻到了果子的甜香,招摇了一圈儿才飞走。
“我的丧事就交给武主祭,之前我都说好了,把我的尸骸烧了,也倒进那地渊里,我兄长的尸骨,我当年把他从坟里挖出来,一路带到了朔州,也是一把火烧了,倒进了地渊。”
“好,我记下了。”
“我藏书,你都看完了,庐陵的留在庐陵,朔州的就留在朔州,我给你的那个清潭书院也留了一份抄本,你记得跟元南斗要。”
“好。”
“至于家财,人活得久,辈分大,收的东西也多,一些御赐的东西大概有个几千件,都在朔北,之前我还了一些,还剩些大都是明宗、仁宗赐的,我舍不得,都在勇毅学宫蒙学的地下,你看着处置,以后烧纸也别告诉我,省得我难受。”
孟月池唇角动了动,没笑出来。
她并着腿,低着头,凳子不高,她坐在上面,仿佛乾坤倒覆,岁月重来。
可恨岁月从不肯重来。
她长大了。
薛重岁,也彻底老去了。
“我写了些书,一直在刊印,也有钱拿,这些钱我都用来贴补了庐陵书院,以后也照旧吧。”
“好。”
薛重岁重重地喘了口气。
她抬起手,一只手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年轻且温热。
“月池,我呀,活得太久了,有些年头里,我一直在想,要是我在明宗去的时候去了,我是天妒英才,我在仁宗去的时候去了,我是盛年而亡,我要是跟我兄长一起去了,也算是一直活在了好时候。偏偏苍天让我活,活过春夏,也要活过秋冬,活着见了女臣半朝,裙袂成风,也活着见了女臣们被驱逐朝野,赤足踩炭。那几年,太多人走在我前面了,她们都比我年轻,哭着,恨着,问我为什么我还能熬得住。我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活着……”
她轻叹:
“我只是活着。”
“您活着,为许多许多无路之人又寻了路。”
听见孟月池的话,薛重岁笑了。
“他人之路自在脚下,与我又有何干?你觉得我拉了你一把,可是啊,月池,是你自己走到十问碑前的,你记得吗?这天下,只要还有一块十问碑,你就终有走到那碑前的一天。”
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着世人永远不明白的刚毅和倔强。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当年繁京城里最美的茉莉会成了炽烈燃烧的一把火,让世间女子望火而来。
想着孟月池,她仿佛就明白了。
总有人破开高墙,总有人俯身成桥,总有人有改变这世间的心,只要她看见,只要她痛,只要她去想自己为何而痛。
“我可能就是一座桥。”薛重岁说,“让人走过去,就那么几步路而已。”
眼泪落在了交握的手上。
薛重岁笑了。
“月池,谁让你来的庐陵?是梅舸?”
“是。”
薛重岁沉默了。
孟月池轻轻咬着嘴唇,手指下意识探向她的腕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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