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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榻一侧,司马谈跪地叩首,身形震颤,汗水湿了身前一大片筵席。
这一次,让定格的画面宣告破碎的,是刘荣那自眼眶滑落的泪滴。
啪嗒;
啪嗒。
明明只是泪滴,拍打在宣室殿那早已陈旧,却也依旧被擦洗的油光锃亮的漆木地板,却好似厚重的钟鸣声般,一下下撞击着天子启的心。
低下头,面前的御案之上,摆满各家诸侯、各路叛军的动向,以及朝堂有司、关东郡国地方的各种请求;
抬起眼,是长子哀痛不能自已的落着泪,纵是被自己含怒瞪了半天,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怯懦。
侧过身——原本应该为自己解答天象,并将其录入史书的太史令,此刻却好似一个十恶不赦的逆贼般,心神俱颤的匍匐在地……
“朕,是天子……”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终于;
在轻声呢喃出这句先帝的名言警句之后,天子启那猩红的双眸,终再度涌现出阵阵清明。
“朕,有罪。”
“——朕最大的罪,便是太过顾忌宗亲情谊,纵容那逆贼刘濞至今;”
“以致上苍震怒,更降下神罚以示警,使天下苍生黎庶,平白被卷入这场灾祸之中。。”
“纵容刘濞老贼至斯——朕,实在是罪大恶极……”
随着这番话道出口,天子启,终于从那患得患失,疑神疑鬼的焦虑状态中缓过神来。
顷刻间,便是一阵倦意汹涌而上,只让天子启感觉后脑一沉!
只片刻之后,点滴猩红自天子启舌尖流出,又被那紧紧闭合的唇齿逼退,再由一股强大的力量咽下。
感受着口齿间的咸腥,天子启却只稍一咧嘴——那抹标志性的虚伪笑容,也回到了天子启的脸上。
“公子,当真好胆色啊?”
“嗯?”
“——就公子方才说的那些话,随便挑出来一句,可都是腰斩弃市的罪过……”
“公子非但说了,居然还当着朕这个天子的面说?”
“呵……”
“若是我汉家将帅,都有公子这般胆色”
“那刘濞、刘戊之流,当也不过土鸡瓦狗尔?”
听着天子启这句句诛心、字字珠玑的讥讽之语,刘荣暗下,只长松了一口气。
——天子启,回来了。
那个在特定条件下,甚至能与始皇帝相媲美的概念神,回来了。
连带着这令刘荣无比熟悉的阴阳怪气,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父皇,说笑了。”
“儿臣不过是年少无知,又关心则乱,才在天象这种讳谶之事上,乱说了几句胡话罢了。”
说着,刘荣便缓缓转过头,自然地擦去面上泪痕,望向终于将额头从地板上抬起,正小心翼翼擦拭着汗水的司马谈。
“想来太史令,也不会将我这个‘无知小儿’说的胡话,记录到父皇的起居录中吧?”
耳边传来刘荣那‘太史令’三个字,司马谈只下意识循声望去;
在看到刘荣那似笑非笑的面庞时,又及其古怪的用余光,看到天子启也朝着自己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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