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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第2页）

他在屋里的那炕上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又站起身走动几步。走几步之后，又是焦急和无聊，便又坐到炕上去等一会儿。实在等得太久了，便又疑心会再一次的失败：凤嫂是不是不来了呢？又会让我冻一夜吗？如此的站一会儿，坐一会儿，走动一会儿，终于，他站定着不动了，他望见了一个黑魆魆的人影儿正朝这边慢慢移动过来。要不是事先约定好的，他简直会认为那是一个鬼魂。

黑黑的人影儿进屋了。这是他历经失败等待太久而终于来到了的人影儿。不需要再打招呼了，也不需要再客套了。他忍不住的上前拥住了来人，便向炕沿上拉去。嘴里止不住的说：“好嫂子，亲嫂子，你等死我了！”

来人不做声，不反抗，也没有主动配合的动作，而是听凭他的摆布。贾瑞嘴里又喊着“亲嫂子”“亲肉疙瘩”之类的话，正打算去解来人的衣裳。可在这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哪个在屋子里做什么啊？”他吓了一跳，同时又看见了亮晃晃的灯光。他双手的动作不由得立即停止，他眨巴了两下双眼，他望见了被高高举起的烛台，同时望见了烛光映照着一张人脸。他认出来了，是贾蔷的脸。

这时，被他拉推到炕边上的人开始回答举烛台的贾蔷的话了：“你瑞大叔正在调戏我，想睡我呢！”

听嗓音，看人脸，这时的贾瑞才看出被他按到炕边上准备行不轨之事的，哪里是凤姐，而是贾蓉。

羞得无地自容的贾瑞脑海中“轰”的一声，迸发出的全是失败的灰。随即形成了一个“逃”字。他回身刚跨出了两步，便被一只手揪住了衣裳，并听到吼叫道：“别走！想溜也是溜不掉的！如今，琏二嫂子已经告到太太跟前了，说你调戏她。她令暂时稳住你在这里。太太听见后气死过去了，好不容易用温开水灌过来，这会儿命我来拿你。——快跟我走吧。”——这是贾蔷吼叫的话。

贾瑞听了，羞惭地无处立脚，害怕得魂不附体，一个劲儿的哀求道：“好侄儿，你就说没有看见我。——我明天好好的谢你！”

贾蔷道：“放你？可有这么便宜？你能谢我多少？并且口说无凭，需立字为证的！”

贾瑞道：“这个事，怎么写到纸上呢？”

贾蔷想了一想，道：“要写这个，也不太难的。就说：赌钱输了，借银两多少两，就完了。”

贾瑞虽然有些心疼银子，但为了息事宁人，跨过这一道关，也只能如此了。

贾蔷转身过来，当即取了纸笔，叫贾瑞写。贾瑞微微颤抖着手，所写的字明显不及平时那么工整了。贾蔷也不甚在乎，他所在乎的是具体的银两的数目。当写到银两数字的时候，贾瑞惴惴的望着贾蔷，说：“好侄子，二十两如何？”

贾蔷认为太离谱了，极度不满的说：“二十两？你好意思的！骗小孩儿吗？——起码一百两！”

贾瑞苦瓜着脸，道：“好侄子，你这是要叔叔我的命呢！——三十两如何？”

贾蔷显然是失去耐心了，道：“五十两！要是少一芝麻皮儿，就拉你去见太太，见众人！”

像完全溃败了的残兵弱将一样，贾瑞丝毫没有了前进的空间，只能为面子为活命而求安定。他在借条上写下了“伍拾两整”。

这时，在旁边的贾蓉插话了。他对贾蔷说：“这五十两，是给你一个人的，还是我们两个人平分呢？”

贾瑞急切的说：“当然，你们弟兄两个平分。”

贾蓉一听，心中大不平，道：“这怎么行？用这点银子把我当小孩儿耍吗？——少废话！干脆把事情全捅开来，让全家族的人都知道，都评评理！”

贾瑞宁可自己被打个半死，哪愿意将这事去放到大太阳底下？他急得实在无计可施了，只能趴到地上连连磕头。头碰地，发出了咚咚的声响。

贾蔷道：“那怎么办呢？还是我来打圆场吧。……在原欠契上是不能更改数字的。……你快起来，别啰嗦，再写一张五十两的，给蓉哥就是了。”

贾瑞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站起身，就着桌子边，又写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欠契给了贾蓉。

至此，贾瑞以为他可以脱身了。然而贾蔷又说道：“现在我们放了你，可是我们也担当了罪过了，被拉下了水，染了污了。……现在往太太那边的门已经关上了。老爷这时正在厅上看从南京运来的东西，那条路人多眼杂，很难通过的。现在看来只好走后门了。要是这一走，遇到个什么人，话传开去，于我也要倒霉啊。等我先去走一走，探探路，而后再过来领你过去。”

贾瑞连连点头。

贾蔷接着说：“你也不能再躲在这儿了。可能马上就要有人过来堆放东西。等我找个地方，让你暂时藏起来。”

贾瑞又是点头“嗯嗯”着。

说完，贾蔷仍然吹灭了灯盏，引着贾瑞静静的缓缓的走出院外，摸索着到了大台阶底下。轻声的说道：“你就暂时窝在这里，只蹲着，不要哼声，等我来，再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