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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但不管怎么说，至少命还在。”
nbsp;nbsp;nbsp;nbsp;“那您呢？您的命怎么办？！”戴山时的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发狠攥着牢狱的栏杆，“您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呢？或许再等一等……”
nbsp;nbsp;nbsp;nbsp;说不定就有活命的机会呢。
nbsp;nbsp;nbsp;nbsp;戴名世摇了摇头，本朝得国算不上正，因此对前朝的态度一直模糊不清，基本上卷进这种事情可以钉死了没有翻身的余地。
nbsp;nbsp;nbsp;nbsp;“你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我从前那番痴劲也被你学了个十成十。”他看着眼神茫然的孙儿心中也是一酸，“我怕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的那一日了，只是有一句话尚需嘱咐你……”
nbsp;nbsp;nbsp;nbsp;“你年少气盛，易生骄矜之心。”
nbsp;nbsp;nbsp;nbsp;“天地广大，学问无穷……”
nbsp;nbsp;nbsp;nbsp;“须得知道谦受益，满招损，愿汝常怀虚心，以求进益。”
nbsp;nbsp;nbsp;nbsp;“罢了……祖父只要你无灾无难。”
nbsp;nbsp;nbsp;nbsp;康熙四十八年初春，刑部审了一年的《南山集》一案，最终由戴名世被凌迟处死，其三代以内直系亲发边流放朔方三年为结果落下帷幕。
nbsp;nbsp;nbsp;nbsp;至于其余被牵扯进去的人虽然也被治罪，但大部分都是官职被撸，在大多数士大夫群体看来，这已然是康熙大发善心了。
nbsp;nbsp;nbsp;nbsp;朔方地处西北，虽然不至于像宁古塔那样苦寒，但一路上颠沛流离身子骨差点的人肯定也扛不住。
nbsp;nbsp;nbsp;nbsp;鸣琳带着枷锁，那张向来柔婉的脸上在春光里被打上了坚毅的阴影，面对泣不成声的鸣琅她只是抬起手接过她递来的包裹，随后朝着虞燕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鸣琅哭得只打嗝，人都走远了还喘不上气。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不上去和你爹娘多说两句？”虞燕转头看向戴山时。
nbsp;nbsp;nbsp;nbsp;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从小就不在他们身边长大，情分本就淡薄，说那几句已经够了。”
nbsp;nbsp;nbsp;nbsp;他真正在意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他了。
nbsp;nbsp;nbsp;nbsp;虞燕抬头望向高飞的燕子，路上的衙役都是她打点过的，车也没有落下，如今初春天寒地冻她还准备了许多厚棉衣让鸣琳她们带上。
nbsp;nbsp;nbsp;nbsp;朔方那地方算得上是天高皇帝远……而且，西北那边她派出去的第一支商队也该到了。
nbsp;nbsp;nbsp;nbsp;第88章
nbsp;nbsp;nbsp;nbsp;复立人怎么能偏心到这个程度……
nbsp;nbsp;nbsp;nbsp;“你要辞行？”
nbsp;nbsp;nbsp;nbsp;虞燕惊诧地看着重新作上道士打扮的戴山时，他一身青蓝色的道袍被春风吹得猎猎作响。
nbsp;nbsp;nbsp;nbsp;“可你现在名字还挂在刑部的通缉名单上，不管你去哪里不都需要路引么？”
nbsp;nbsp;nbsp;nbsp;暮春的雨细密如丝，戴山时站在廊下打着伞，褪去原先不知天高地厚的稚气，他似乎伴随着戴名世老先生的故去在一夜间长大了。
nbsp;nbsp;nbsp;nbsp;“我如今是待罪之身，若是有一日行踪被发现了，难保不会有人拿这一点在你和雍郡王身上作文章。”戴山时苦笑一下，“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戴家周旋，大恩大德山时没齿难忘，此番辞行的路引也是雍郡王在户部那边给我假造的身份。”
nbsp;nbsp;nbsp;nbsp;虞燕双眸微睁，少年垂头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他的眼圈有些红：“从前是我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世上只有我一个聪明人，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也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nbsp;nbsp;nbsp;nbsp;他抹了一把泪，将未说完的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最后躬身低声说道：“落叶归根，祖父的尸身我会带回徽州老宅，此后不管我做什么都与雍郡王府、与格格您无关。”
nbsp;nbsp;nbsp;nbsp;直郡王一倒，他身边的官员纷纷投至八贝勒名下，原先就一直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九阿哥同样水涨船高，戴山时对此人恨得牙痒痒，他哪怕拼上一条命，也绝不会让他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虞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在一瞬间转过很多想法，但最终都只化作了一句叹息。
nbsp;nbsp;nbsp;nbsp;“戴山时，山高路远，珍重。”
nbsp;nbsp;nbsp;nbsp;少年的视线如同羽毛般掠过眼前人姣好的面容，随后恭恭敬敬地给虞燕行了个大礼，转身渐行渐远。
nbsp;nbsp;nbsp;nbsp;虞燕垂眸坐在圆桌前，鸣琅托着腮看看她又看看越来越远的戴山时，嗫嚅了两下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nbsp;nbsp;nbsp;nbsp;春风吹过柳枝，落在水中的那部分泛起浅浅涟漪，虞燕拆着曹蕴给她寄来的信，上面依旧还是熟悉的簪花小楷，只是笔迹略微会有些凌乱。
nbsp;nbsp;nbsp;nbsp;曹蕴出嫁后和家中依旧关系紧密，今年过年平郡王还特意带着她和孩子一道回了一次江宁，她的信件上写得也是此次回家后的所见所闻，上面写着康熙私底下让曹寅在江南一带寻找能够治颤振之症的大夫送到京中。
nbsp;nbsp;nbsp;nbsp;颤振之症，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帕金森。
nbsp;nbsp;nbsp;nbsp;虞燕将曹蕴的信纸撕了粉碎，确保上面连一个字都看不清之后又叫了人将东西送到厨房烧了。
nbsp;nbsp;nbsp;nbsp;康熙的年纪到底已经大了，再加上这段时间废太子的事情一直在牵扯他的心力，偶尔有些精神不济在旁人看来倒也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精神不好之外这段时间他的手和眼睛也出了点问题。
nbsp;nbsp;nbsp;nbsp;乾清宫中的烛火忽明忽暗，康熙慢腾腾地扶着床榻站起来，守夜的宫女猛地一惊，刚想起身就见他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nbsp;nbsp;nbsp;nbsp;距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他却已经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