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黍只能无助地跪在地上:“谁能来帮帮我啊……”
自己推开了别人,还在向外求救。
她鄙视这样的自己。
一个孩子在哭泣,天地一角在下雨。
夏雨,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那是对于人而言的,对比夏虫命长的人而言的,同一场雨,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长度。
对于夏虫来说,所谓的夏雨,不过是自己短短的生命里,长长一截的灰暗时期,自己忙碌一生不过也就是图个善终。
但造化就是弄人,它要用洪水淹没你所创造的,要用洪水带走你所爱的,要用一场又一次的夏雨带走你生命最重要的东西——你的活着的意义,最后是你的生命。
黍不是夏虫,但她所爱着的人不幸就是。两个人,都是。
起初离开的是老神农,那么,现在呢?
——“做人辛苦吗?”
等到黍再睁眼,她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仍在雪地时的样子,一个故事最开始的样子。
质朴的农人在懵懂少女面前掀开袖子:“当然辛苦啦!你看我手上这些冻疮……我年纪轻轻的,下雨的时候就已经会腰疼了。”
时间为什么又要和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
黍跪在雪地上,环顾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大荒”,漫天白雪,看不出美,只能感受到寒意。
没有水泥房屋,没有农祭广场,没有看不到边的农田。
这里只有雪,只是雪,雪填不满肚子,雪只能吞噬所有生命,树木被压垮,草地变冻土,这里不应该有生机。
眼前和自己长相一样的懵懂少女,与坚守于此的年轻农人,便是某个故事的原点。
“哎,你是神仙肯定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可难受啦。”
“那是什么感觉?”
“肚子很疼,五脏六腑好像拧在一起似的疼。整个人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坐着也不是躺着,也不是,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农人耿直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就像世上所有难过的事,都撞在同一天发生在你身上。”
少女依旧困惑:“那是什么感受?”
黍想起了后续,痛苦地捂住耳朵。
那句话就如利剑穿心一般,依旧穿透一切阻隔直达自己:“比如…你最爱的亲人、最好的朋友离世了,你知道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心底泛酸,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两人也长久沉默了,黍只能听见雪风的声音,只能感受到钻入脊髓的寒意。
少女傻傻站在那,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眉毛沮丧地垂下:“我还是不明白……”
黍的双手砸落在雪中:“我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她软弱地崩溃了:“我骗你说我已经见惯离别了!我骗你说生老病死没有什么悲伤的!我骗你……我骗你以为我是一个大人……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我……”
“你并没有骗我啊,”粗糙的手从背后擦去她的眼泪,“你现在不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吗?”
怎么可能……
眼前是那个黍骗她,开春要带她去的地方。
沙沙沙~~~
春风吹出千层金浪,翻滚、飘摇,穗子在暖阳下闪耀着。
再也看不见冻土、冰雪、断树,生灵从蜗居的角落探出头来,迎接朝阳,属于它们的、温暖的太阳。
连绵叠嶂间,一批小人迈出薄雾,唱着号子,领着工具,踏上征途,逢山就开路,遇水便搭桥,什么也不能阻止他们步入美好生活的脚步。
美丽的天地,属于每一个凿开壁垒的朴素劳动者。
大雪冻不住这片土地,再寒冷的也在这化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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