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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何冬站在他身边，红着眼圈瞪他，“你他妈是不是人啊？他都这样了能说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折腾他？”

nbsp;nbsp;nbsp;nbsp;“这个您要和大夫沟通，保守估计也要下周才能出ICU，在此之前我们不建议对他进行探视，毕竟患者现在刚醒过来，需要充足的休息。”护士插到两人中间，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何冬，“患者需要预存费用的明细在这里，家属有时间去门诊一楼大厅缴费即可。”

nbsp;nbsp;nbsp;nbsp;何冬对护士倒是毕恭毕敬，两只手接过文件夹连连道谢，“谢谢”和“拜托”像连击炮一样从嘴里秃噜出来，他看都没看，回头牵起郑直就要走，“你陪我去一楼吧。”

nbsp;nbsp;nbsp;nbsp;郑直看着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刚才还骂他不是人，现在就能晃着他的胳膊装无辜，他突然想起吴三的事，贴着何冬的耳朵问：“吴三是怎么找到你的？”

nbsp;nbsp;nbsp;nbsp;何冬低着头往前走，他来回翻着账单，脚步越来越快。

nbsp;nbsp;nbsp;nbsp;“我问你呢。”郑直捏住他的肩膀，“吴三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你的？他还找过别人吗？”

nbsp;nbsp;nbsp;nbsp;“孤儿院。”何冬抬眼瞟了他一眼，“长大的孩子都要出去工作，他们会定期去那里选人，那边好多福利院都这样，毕竟在那种环境长大，大多数人都没办法积极地融入社会，有人接盘总比让我们自己出去强，更何况他们还会给福利院好处费，可以养下一批孩子，这是大家默认的规矩。”

nbsp;nbsp;nbsp;nbsp;“都去做……”郑直被“鸭”这样的字眼噎住了，他抽掉何冬手里的文件夹，低声说：“大概是什么样的工作？”

nbsp;nbsp;nbsp;nbsp;“不清楚，大多数人后来都失去联系了，也没有人愿意回来，不过动脑子想想也不会有什么好工作，你要是老板你愿意招我们这种人吗？”何冬背着手看着窗外，手指头纠缠在一起，“郑警官，您是福窝里长大的小孩，知道的那点烂事还是在工作中听说的吧，我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对于我们来说做什么都无所谓，有饭吃就行，你以为吴三最开始找我来对我是折磨，其实根本不是，我见过的变态多了去了，这里算得上什么，到底都是文明人，不会怎么样的。”

nbsp;nbsp;nbsp;nbsp;“那要是死也无所谓吗？”郑直声音拔高，他站在窗前，手指下意识紧缩，指甲磕在关节上暗自较劲，“被人虐待，变成行尸走肉，到最后都不知道埋在哪儿也无所谓吗？”

nbsp;nbsp;nbsp;nbsp;何冬嘴角上扬，把文件夹往郑直怀里一丢，“不然呢？我们生来就没人要！没人关注我们的死活！你懂什么是‘生来’吗？就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因为我们的改变流一滴眼泪！听说你和勾总养了一只狗啊！那只狗身价五万二，上一天课八百块，来回车接车送，蔡洪胜和我讲的时候是鄙夷，他觉得为畜生花那么多钱是有病，我他妈的只有羡慕的份！吴三买我才花了六千，我还不如个畜生！”

nbsp;nbsp;nbsp;nbsp;郑直哑然，双手护住文件夹，嘴唇张开又闭上，片刻后吐出一句，“去缴费吧，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nbsp;nbsp;nbsp;nbsp;何冬那段话里巨大的信息量打得他晕头转向，一方面是之前去福利院调查的事情应该重新提上日程，另一方面，他居然从别人嘴里知道多多的价格，五万二是他不吃不喝大半年才能攒下的工资，这笔账最后还是要算在勾陈一头上，小屁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为了他一句话就大手大脚，以后还不得无法无天。

nbsp;nbsp;nbsp;nbsp;门诊大厅堪比春运车站，十几个窗口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何冬白眼一翻往后走，指着隔壁窗口问：“能插队吗？”

nbsp;nbsp;nbsp;nbsp;郑直抓住他的手臂，干咳一声，“我只能带你插秧。”

nbsp;nbsp;nbsp;nbsp;“切——”何冬扭着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nbsp;nbsp;nbsp;nbsp;“怎么了？”郑直掏出手机给徐望发消息，“在医院待着不好吗？不用担心安全还能守着蔡洪胜，我们也不操心。”

nbsp;nbsp;nbsp;nbsp;“世友不能没人管。”何冬拽着病号服，袖口上有一块褐色的污渍，应该是早上检查时蹭到的血，“我得把账上的钱看好，老蔡要是真瘫了，我还指望用它养老。”

nbsp;nbsp;nbsp;nbsp;“世友平时不也没人管，你能看明白吗？”

nbsp;nbsp;nbsp;nbsp;“简单对对账还行，我那个书也不是白念的。”何冬躲在郑直身前掏出手机，微信界面有上千条未读信息，他随便点开一个，白色的对话框和语音条沾满了屏幕，最上面居中位置写了一个“鹏”。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勾陈一端着酒杯在大厅里和人寒暄。吴家一个干房地产的企业非要做科技创新商会，商会成员除了平时和吴配华往来较多的个别企业，剩下的都是不入流的小作坊，勾陈一打眼一扫就明白，自己今晚是来当菜的，不然怎么从这些小商人手里扣出一笔不菲的入会费。早几年吴家是看不上这点闲钱的，可如今生意不好做，苍蝇腿也当肉，吃吃饭喝喝酒就能收大几百万，何乐不为。

nbsp;nbsp;nbsp;nbsp;吴韵站在他身边，不说话只微笑，直到那个连名字都没记住的老总走远她才歪过头，凑到勾陈一耳边说：“大门口方向有个男人，脖子上系丝巾那个，姓冼，在国外投资畜牧业，好几年没回国了，是个掏钱不眨眼的主，可以去认识下。”

nbsp;nbsp;nbsp;nbsp;“他来这干嘛？为了让人骗？”勾陈一眯着眼睛，他还没见到今晚的主角——吴配华和陈鸣，这俩人迟迟不露面不是什么好兆头。

nbsp;nbsp;nbsp;nbsp;“吴配华弄来的，估计和你一样用来撑场子。”吴韵搓了搓手指，吹了口气，“你现在还在第一步，后期计划开始前需要大量资金，抓住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而且这个人在国内没什么根基，和陈鸣这样的人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别人尚且要碍着他的面子不和你来往，但这个人只要有可观的利益，还是会倾向你。”

nbsp;nbsp;nbsp;nbsp;勾陈一放下酒杯，“等一下吧，等陈鸣来了再说，我需要去查查这个人的底，就像你说的他在国内没什么根基，一旦有任何差池，咱俩都要玩完。”

nbsp;nbsp;nbsp;nbsp;宴会厅的角落里出现一阵喧嚣，两个人回头看过去，发现吴配华带着小儿子站在侧门。吴笙依旧保持花花公子的派头，在这种场合也穿的像个花孔雀一般，衬衫领子东倒西歪地盖在脖子上，吴配华看不过眼亲自上手整理也被他拍开。

nbsp;nbsp;nbsp;nbsp;勾陈一拐着吴韵走过去，毕竟他现在是吴家名义上的准女婿，刚刚替未婚妻在股东会上长脸争了一点股权，转头要是和未来老丈人闹不愉快可是让别人看笑话。吴韵虽然翻着白眼，但还是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旁，嘴唇笑得有些颤抖。

nbsp;nbsp;nbsp;nbsp;“来来来。”吴配华抓住勾陈一的胳膊，把两个人往一起拉，“这是韵儿的弟弟，你俩小时候还见过，这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nbsp;nbsp;nbsp;nbsp;吴笙上下打量他，眼皮都没全抬起来，摇头晃脑地“嗯”了一下，勾陈一不在意，抽出胳膊在吴韵手上拍了拍，“她经常和我讲起姐弟之间的事，我一个人长大没有兄弟，也想体验下这种感情。”

nbsp;nbsp;nbsp;nbsp;“马上你就能体验到了。”吴笙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地痞流氓样，“先把自己家的事弄明白再操心别人，我姐也不想嫁给一个穷光蛋。”

nbsp;nbsp;nbsp;nbsp;“别胡说。”吴配华抬手怼了他一下，继而回头面带笑容地看向勾陈一，“你爸爸在楼上酒店，要不你先上去看看？”

nbsp;nbsp;nbsp;nbsp;往常这种事情都是陈鸣亲自打电话给他，现在反而要吴配华转达，再加上吴笙那一顿没头没脑的话，勾陈一心中警铃大作，一股诡异的凉气从他心头冒出来，胳膊上登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nbsp;nbsp;nbsp;nbsp;除了那个不能动的植物人，他现在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几年前还特意去国外偷偷见过，已经确认对方是个需要一辈子待在疗养院的傻子他才放心回来。陈鸣是个要面子的人，他不可能让别人知晓他有个婚外情生出来的傻儿子，更不可能带到大众视野里让人见面。

nbsp;nbsp;nbsp;nbsp;勾陈一看了眼吴韵，小声说道：“我上去一趟，一会儿下来陪你。”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搂住吴韵的肩膀，真像热恋中贴心的男友一般，吴配华的嘴巴咧开，漏出一排被烟熏黄了的牙，把手里的房卡递出去，“快点下来，带你见几个看着韵韵长大的叔叔伯伯，他们听说韵韵有了伴儿都说要见见。”

nbsp;nbsp;nbsp;nbsp;酒店走廊里灯光暧昧，勾陈一独自一人走在地毯上，脚步声被大大削弱，他注视着前方亮着的黄色灯牌，金色的8808写在上面居然有种低调美。他面对深棕色大门，做了两组深呼吸才勉强抬起手臂摁响门铃，虽然手里有房卡，但不敲门直接进的方式不适用于他和陈鸣之间。

nbsp;nbsp;nbsp;nbsp;片刻后可视屏幕亮起，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上面，勾陈一先是瞪圆了眼睛，而后又咬紧牙关，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我找陈鸣。”

nbsp;nbsp;nbsp;nbsp;房门应声打开，一只白皙的手递了上来，“哥哥你好，我是陈仲。”

nbsp;nbsp;nbsp;nbsp;【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