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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来到阁前,他远远便含笑拱手,行礼如仪,然后撩起前襟,迈过门槛。
行止与六朝人一般无二,只不过他凸鼻深目,须发鬈曲,却是一名黄发蓝眼的胡人。
李宏拱手道:“蒲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岂敢。”蒲海云笑道:“余在泉州常听人说,九爷在唐国经营得法,生意做得极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宏叹道:“挣些辛苦钱罢了,怎比得了蒲兄的海上生意利润丰厚?”
“你我本是一家,何分彼此?”蒲海云道:“蒲某到长安已经数日,尚未拜见九爷,不知是否方便?”
李宏苦笑道:“蒲兄也知道,九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在长安,一年也未必能见九爷一面。”
“这……如何是好?”
“你我不是外人,蒲兄不妨直言。”
“不瞒李兄,蒲某方才求见苏执事,恰逢苏执事出门办事,才匆匆而来。”
“哦?”
“李兄也知道,蒲某一直在泉州讨生意,说来也是宋国的子民,听闻程侯遇刺,忧心不已。毕竟那位程侯有宋国的官身,于情于理,蒲某都不能坐视。”
李宏想了片刻,点头道:“合当如此!”
蒲海云竖起拇指,“李兄果然透彻!”
“既然昨晚未能得手,设法接近他,也不失一条路子。只不过那程贼颇为狡诈,蒲兄想结交于他,不会露了首尾吧?”
蒲海云道:“我与程侯只打过一次照面,想来无妨。”
李宏赞叹道:“富贵险中求,蒲兄胆识过人,难怪能挣下泼天身家!但昨晚之事,其如惊弓之鸟,至今不见踪影,不知蒲兄如何着手?”
蒲海云微微一笑,“听闻李兄与推事院的索推事有些交情?若是方便,蒲某想去拜访一二,顺便借个人出来……”
蒲海云俯耳低语几句,李宏抚掌道:“好主意!”说着又笑道:“正好,过几日便是索推事爱女的生辰,蒲兄不妨破费一二,备几件上好的礼物。”
“不知索推事是喜欢贵重的,还是雅致的?”
李宏哈哈笑道:“自然是贵重的。索推事毕竟是……哈哈,雅致的他也欣赏不来。”
“明白了!”蒲海云微笑道:“多谢李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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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坊内一片肃杀,左右神策军、五国馆邸护卫将程宅前后,连同十字街周边围得严严实实,彼此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从天亮开始,各方使者便来往不绝,不停询问程侯是否已经归家?
如今可还安好?
何时能够见客?
青面兽一开始还兴高采烈,有人敲门就伸出脑袋,青面獠牙地吓唬人,后来不胜其扰,索性把程宅的匾摘下来,找贾先生讨了个字,往门槛上一竖,上面写着:敲门者自备活羊一只!
无羊者,死!
刚摆出去,就有眼瘸的上来敲门。
结果门一开,露出的不是青面兽那只狰狞的兽头,而是一张巨瓮般的血盆大口,直接扣到了来人的面门上。
那人脑门上面是白森森的牙齿,下面两枚雪亮的獠牙顶住颈动脉,眼珠正对着嗓子眼里的悬雍垂——那小舌头跟钟摆似的来回晃荡,甚至还能看到上面沾的羊毛和血丝。
那位来客愣了一个呼吸,然后一个倒仰倒在台阶下,屁滚尿流,不省人事。
青面兽意犹未尽地磨了磨牙,发出刀挫般的声音,然后“呯”的关上门。
仇从广在旁看得清楚,立马让人运来一百多只活羊,当街售卖,每只十枚金铢,概不还价,当天就小赚了一笔。
张承业对仇家这位大公子的行止嗤之以鼻,随即也让人运来一百多只活羊,然后全部送给那位看门的兽蛮大汉,还深入讨论了活羊的几种吃法,比如山羊不去皮吃起来筋道;绵羊不去皮吃着塞牙;小尾寒羊鲜肥细嫩,而且个大顶饱;滩羊尾巴油最是膏腴肥美,生吞不仅润嗓,更是适于冬季进补……当场就跟青面兽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五国使节纷纷涌入宣平坊,囊瓦带着昭南武士,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教坊司的门房,与程宅遥遥相对;
谢无奕带着护卫公然入住石家。
有消息说,晋国的使臣正在拟文,声讨唐国纵容匪徒,杀伤合法经商的晋国商贾多人;
童贯在台阶旁搭了个小庐,摆出常驻的架式,就差卧薪尝胆给唐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