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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好容易等他吐完，霍眉用干净的左手端了杯盐水到他嘴边，说：“漱一漱。”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似乎仍没醒，但下意识含了一口，吐进盆里。她给他擦了嘴，用腿把人抵回床上，自己再去洗盆、洗手。回来给他拉上被子的时候，他已经安静了。
nbsp;nbsp;nbsp;nbsp;熬到六点钟，闹钟响起，她一巴掌拍掉，打算去跟席香阁打电话请假，结果席玉麟听着闹钟声立刻坐起来了，手往旁边相当自然地一伸，没摸到衣服。
nbsp;nbsp;nbsp;nbsp;霍眉道：“别去了。”
nbsp;nbsp;nbsp;nbsp;“扣钱！”他站起来，使劲儿揉脑袋，“帮我拿一下衣服，好太太，你是最好的太太，我刚起来弯不了腰。”
nbsp;nbsp;nbsp;nbsp;霍眉偏不，看他怎么赶得及。他只好自己到衣柜前——真的弯不了腰，只能直挺挺地蹲下，去最下面的屉子里扒拉出自己的衣服，囫囵套上，冲进卫生间洗漱。她刚跟过去，他就旋风般地冲出来，一边收拾包，一边哀嚎：“我不想上班！”
nbsp;nbsp;nbsp;nbsp;“允许你不上班啦！”
nbsp;nbsp;nbsp;nbsp;“可是要扣钱。今晚别等我，有夜戏。”他收拾好包，长吁短叹地出了门。
nbsp;nbsp;nbsp;nbsp;霍眉心神不宁，总担心他不舒服，他的工作又不是可以开小差摸鱼的。一天的电话打完，他仍不回家，她心里就空落落的，只好给自己找事情干。
nbsp;nbsp;nbsp;nbsp;前几天出门买了一大袋红枣干，白口吃嫌甜了，她又舍不得扔。这会儿便拿来在锅中加水煮烂，捣成肉泥，再加油转至小火翻炒，炒成不粘手的一大团。然后把活好的面擀成薄皮，包住枣泥，一团团放在平底锅上烤着，烤十分钟翻个面。
nbsp;nbsp;nbsp;nbsp;做出来的枣泥酥，虽然丑，但是好吃。可霍眉不怎么饿，她拈着一块慢慢咀嚼，考虑要不要送给左邻右舍。大都市不比乡村，他们一家跟左邻右舍不太熟，碰到了连招呼也不打，何况这一栋楼的人都不是很看得起席玉麟……罢了，谁稀罕！
nbsp;nbsp;nbsp;nbsp;她一下坐直了，想着：不然我带去市院呢，顺便看看他。
nbsp;nbsp;nbsp;nbsp;霍眉不知道其他伶人的婆娘会不会跑到市院去看他们，如果都不去的话，她会很尴尬。那就换个理由好了，她不是去看席玉麟的，她是去看鹤洲的。她本来就有意时不时去看望一次鹤洲，一方面打消席玉麟对她“不负责”的顾虑，一方面，纾解自己随激素变化而增长的母爱与她注定无子这一事实之间的矛盾。
nbsp;nbsp;nbsp;nbsp;鹤洲这个对象太合适了，可爱，可怜，隔得远。在宣泄母爱之余，还能得到令她愉悦的反馈。
nbsp;nbsp;nbsp;nbsp;坐在公共汽车上，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霍眉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大半夜跑去看老公。她真要变成自己觉得最可笑的那种女人了，太沉浸于爱情，注定会不幸。
nbsp;nbsp;nbsp;nbsp;然而转眼之间就出现了更值得她关注的问题：夜风吱溜溜往窗缝里钻，可能会把枣泥酥吹冷。
nbsp;nbsp;nbsp;nbsp;她把窗户推上，心满意足地坐回去。
nbsp;nbsp;nbsp;nbsp;绕了许久到市院门口，两个青年正在一掺一掺地瞌睡，见有人来，立刻堆上笑脸迎宾。主戏楼里灯火通明，看来确实有夜场戏；她绕过这栋宏伟的建筑，只往后走。
nbsp;nbsp;nbsp;nbsp;有个学徒跑过来拦路，“看官，不往这边走。”
nbsp;nbsp;nbsp;nbsp;“我是要去后台。”霍眉笑眯眯道，“我是席玉麟的太太，让不让我进？”
nbsp;nbsp;nbsp;nbsp;那孩子恍然“噢”了一声，领着她，从后面一扇小门进了后台。
nbsp;nbsp;nbsp;nbsp;市院的后台就比漱金那黑暗狭窄的化妆间大多了，十几面带灯泡的镜子贴着墙、相互折射光辉，每一面前面都坐了人。挂衣服的架子横了长长五六排，锦绣旖旎，过于饱和的色彩在灯光下显现出触目惊心的效果，红是石榴泼血的红，绿是铜锈生花的绿。
nbsp;nbsp;nbsp;nbsp;扑面而来的还是一股汗味。桌前的人齐齐回过头来看她，她也一个个看过去，被镜花美了一大跳——虽然面部较长，但是是古典的、郑重其事的美，虞姬、王熙凤似的。席玉麟总爱说他的坏话，这么美的人，让让他吧。
nbsp;nbsp;nbsp;nbsp;墙角则站着个大个子，还披了甲，宽肩窄腰、威风堂堂，像个古代的将军。大概就是那个康小冬。
nbsp;nbsp;nbsp;nbsp;哎呀，伶人就是好看的多啊……
nbsp;nbsp;nbsp;nbsp;那位票友周少爷也在，霍眉一眼看出来了，就他最丑。不过他也是最活泼的，张嘴就问：“哟，这位是谁？”
nbsp;nbsp;nbsp;nbsp;学徒就替她答道：“席师叔的太太。”
nbsp;nbsp;nbsp;nbsp;霍眉对于这种场合应付自如，立刻向周少爷笑笑，“没什么要紧事！我做了些枣泥酥，想着要是不吃，隔一夜会放坏，就带过来了。来，都尝尝！”
nbsp;nbsp;nbsp;nbsp;她穿了旗袍，戴了顶有丝带的黑圆帽，压在帽檐下的眼睛弯弯翘翘，嘴唇涂成了深荔色，笑起来也抿得弯弯的，不露一点牙齿。
nbsp;nbsp;nbsp;nbsp;这些时日以来，她长胖了一些，长白了一些，又添几分女人味。特别是对于周少爷这样的年轻人，听她热情的一声招呼，身子酥了一半，只是傻乎乎地攥着自己那块枣泥酥笑。
nbsp;nbsp;nbsp;nbsp;霍眉倒没多理他，一下子就转过去，亲热地给每人都分了一块，篮子里只剩两块时，才
nbsp;nbsp;nbsp;nbsp;用袖子一掩，说要留给鹤洲。
nbsp;nbsp;nbsp;nbsp;席玉麟没轮到，自始至终，一直笑着看她。他画了妆，眼睑下是青色的鳞片，头上戴一顶贴银水钻蝴蝶盔，换了花青色的裙子。
nbsp;nbsp;nbsp;nbsp;她走到他椅背后，垂着的手就被他拉起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nbsp;nbsp;nbsp;nbsp;第179章华人餐厅“我来看鹤洲。”……
nbsp;nbsp;nbsp;nbsp;“我来看鹤洲。”
nbsp;nbsp;nbsp;nbsp;骗鬼呢，你想我，我只是一晚上没回去，你就想我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席玉麟不好意思说，只是在椅子边上拉着她的手，一直摇晃，“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上街很危险啊。”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多年，“霍眉摸了摸盔上的绒球，“你还是唱小青。不能换更简单的一行吗？就是那种闺秀，只用站着唱。”
nbsp;nbsp;nbsp;nbsp;“哪有说换就换的？院长不允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