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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跟着长留坐在一处,正坐在窗下,透过窗缝瞥见陆明月弯腰猛然喘气,也悄悄退下。却在厨房屋后找到陆明月,低头捂着胸口不断干呕,连忙上前扶她:“陆娘娘,你不舒服么?”春天尚且懵懂些,没有多想,只当陆明月身体不适,陆明月生过孩子,想着这几日的反常,心头咯噔一声,面色突然煞白。她的身形晃了晃,突然要倒下去--被春天扶住,见懵懂少女一双澄净疑惑的眸子,强笑着拍拍春天:“没事,昨夜吃坏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喝点水就好了。”我去拿水来,您歇歇。”春天将陆明月搀扶坐在屋下,连声唤鄯鄯去拿水。鄯鄯捧来热茶,陆明月喝过茶水,勉强一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情,你别跟大家伙说,扰了他们兴致,若嘉言问起来,就说我忙去了。”春天点头,见陆明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头也不回,颤颤巍巍的往家行去,回头跟鄯鄯道:“鄯鄯,你觉不觉得陆娘子有些奇怪鄯鄯眨眨眼,凑近春天:“姐姐,陆娘子要生娃娃啦。”春天好笑起来,揪着她头上的小辫:“你这小丫头,瞎说什么呀?”“鄯鄯不是瞎说,我打碎了米娘子的石蜜,米娘子生了好大的气,于是把我赶出来发卖,然后我再遇到姐姐的,米娘子那时候天天难受要吐,模样跟陆娘子一模一样,就是怀了娃娃呢。之前我陪陆娘娘坐着,陆娘娘就一直捂着胸口难受。”春天也见过邻里孕妇,模糊想起是有这事,想了想,又道:“瞎说,陆娘子只是吃坏肚子。”鄯鄯扁扁嘴:“好吧”吃完宴席,一众男人在耳房里喝酒说话,春天鄯鄯和长留嘉言在耳房玩了几轮双陆,辞别众人往外走。“我送送你。”李渭从席间出来,跟着春天出门去。三人仿佛各有所思,安静的往外走,巷口就停着马车,李渭目送两人上车,车轮缓缓启动,春天撩开车帘无言的注视着他。他朝她微微一笑,点头,微微垂下眼,自己转身往家而去。他目光向来真挚又温和,除去伊吾酒醉那夜的百种情绪,其他时候从来对她没有半分要求。“李渭。”她突然从马车上掀帘,从行驶的马车上跳下去,唬了车夫和鄯鄯一跳,春天跌跌撞撞,提裙奔向瞎子巷。李渭听见声响,转身回头,见她气喘吁吁,脸庞红扑扑的,圆眸晶亮,俱是光芒,直直奔至他面前刹住。她站定,未等他说话,极快的问他:“刚才大家吃酒说话,我听说,已经已经有好几个媒人来找你说亲事,被你劝走了。”李渭神色不明的盯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你还记挂着李娘子。”她鼻息咻咻,面庞艳丽,“但是但是”“现在不可以的话那以后呢。”她盯着他问。他身体紧绷,声音微颤:“什么意思。”“以后呢我说以后”她突然结结巴巴,却又双手握拳,下定决心,不再跟自己的心思做无用的战斗,“我要回去安葬爹爹要去靖王府看看我的小弟弟做完这些事情以后我兴许有时间再回来看看长留。”她仰头,无畏的凝视着他:“以后我们再见面的话”她尝试了很多次,但真的没有办法,既然已经相遇,已经相知相熟,为什么不可以再近一点,可以不是现在,但可以是以后。李渭漆黑的眸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渭。”她咽下自己的口水,感觉耳膜嗡嗡作响,脑海里全是山石的迸裂之音,心蹦的要跳出来,全身都在发抖,但依然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口:“我有点喜欢你,以后你身边的那个人可以是我吗?”不是有点喜欢你,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僵住不动。她的整张脸犹如云蒸霞蔚,耳珠犹如滴血,一双圆圆的眸子却极黑,极亮,又镇定又努力,像是荒野里悬挂在低矮天际,被冻住的一轮硕大的月亮,月亮里的月海,是他的身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渭的声音仿佛飘荡在风里,轻柔又纤细,喑哑又缠绵,“你想过吗?我和你?李渭和春天?”她日思夜想,千回万回,只能是他,不会是旁人。面红耳赤的少女郑重的点点头:“想过,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微微俯下身,眼神阒黑,细针一般:“我和你,隔着很多很多的鸿沟。”“没关系的。”她勇敢的说,“李渭,我喜欢你。”他盯着她,手指慢腾腾抚摸上她的脸庞。她抬手,把他温热的手按在她滚烫的脸庞上,心头颤抖,仰头期盼的望着他:“我们以后再见面好不好?”他屏住呼吸,微乎其微的点点头。长留手中抱着春天遗落的食盒,悄无声息,迷茫的立在一角。今日婚青霜厚重,白雾稀薄,更漏声迟,春天赤足从床上跳下,低声喊鄯鄯来。今日正是淑儿和怀远的大婚之日,一大早春天就要去方家看新娘。她一双猫儿眼清亮,笑靥染绯,抱着自己晨衣雪白的裙摆,赤足踩在发亮的红砖地上左右走动,传唤婢女点灯移镜,生机勃勃又喜笑颜开。不过两三日之间,她突然从一朵含羞带怨的涩青花骨朵,变成一株娇然艳放的虞美人,极尽纤弱和冶丽。婢女们服侍春天盥洗,鄯鄯去捧茶点,春天自己手忙脚乱的穿衣裳。她挑来挑去,在自己屋里没有合心意的衣裳,跺跺脚,去闹薛夫人:“阿娘,我没有衣裳穿。”她极其难得主动去找薛夫人。薛夫人心内也微微诧异,这几日春天笑容极其明耀,眸光异常闪亮,好似脱了外壳,露出里面的嫩芯子,无时不乖巧可爱,仿佛又回到她小时候,那种受尽父母宠爱的娇纵。春天着急出门,翻捡自己母亲的妆奁和衣箱,薛夫人心头喜欢,暗暗舒了一口气,接过婢女手中的发梳,替春天梳髻,安慰她:“衣裳首饰那么多,没有合心意的么?”“不行的呀。今天是淑儿的大喜之日,不能穿那些鲜亮的,抢了新娘子风光。”她抬眼看鸾镜,语气着急,“娘,别给我簪珠子。”“好好好。”薛夫人也被她心急火燎的心情拱的慌乱,“我给你装扮的素净些。”最后众人七手八脚将春天收拾妥当,月白小袄鹅黄襦裙,头梳单髻,鬓额簪璎珞,唇点红胭脂,鲜亮又乖巧。“真好,跟小时候一个模样。”薛夫人端着点心追着喂春天,“多吃些,这一日忙哄哄的,到晚上才能正经吃一顿。”“不吃了不吃了,我吃不下。”春天忙着上马车,“天大亮了,我要出门。”“让鄯鄯一起去,照顾点你,晚上跟着你一起回来。”“不用不用,忙哄哄我顾不上鄯鄯。”春天将礼匣抱进怀里,“李渭也在,我让李渭送我回来。”“恩公面前别直呼名字,听见要生气的。”春天腹谤一声,跟母亲招手:“娘亲,走了走了。”薛夫人目光流露出慈爱,目送春天离去,叹了口气:“也不知你什么时候出嫁,我也能放心了方家院子里已然是挂红缠锦,一片喜气洋洋,正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婆媳婶娘,俱围坐在一起说笑,方父方母忙前忙后送果子点心,见春天踏门进来,先塞一把糖,满脸喜色:“去淑儿屋里坐,喜嬷嬷正给她梳头呢。”年轻女子的笑声连连传来,春天进门,见淑儿卧房里已集聚了七八个年轻未婚女郎,俱围在一起看淑儿梳妆。其间有一两个认得春天,连连唤她:“春天,快来快来,就等你了。”淑儿还未换衣裳,穿着一件雪白中衣坐在镜前,一个鬓角插花的白脸嬷嬷拉着两根细线,正在给淑儿绞面,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左弹早生贵子,中弹勤俭持家,右弹白头到老。”淑儿痛的龇牙咧嘴,却忍住不能哼声,见春天笑盈盈进门,正要打招呼,冷不防嬷嬷弹在额头上,哎哟一声:“痛死了。”“呸呸呸快把刚才的话吐出来。”大家忙忙捂淑儿嘴,“这大喜日子,怎么能乱说话。”春天见淑儿吃痛,和周围人一道忍不住笑:“忍忍吧,可就这么一回了。”“真的很痛唉,等你们成亲的时候就知道了。”淑儿眼中摒出一滴泪珠,大喊:“喜嬷嬷,你轻点!”“好了好了,小娘子你且忍忍。”嬷嬷丝毫不曾手软,痛的淑儿连连呼气,好不容易细线撤下,又开始给淑儿梳头上妆。这可到了小娘子们的长处,俱嫌弃喜嬷嬷手法不够新鲜,七嘴八舌的指挥。“嬷嬷,这儿这儿胭脂太淡了嬷嬷,眉毛再浓一些,现在流行飞蛾眉嬷嬷,嘴唇不够红,再抿一抿古板嬷嬷板着脸训喝年轻女郎:“妇容讲究端庄柔顺,新妇的妆扮,都是有讲究的,你们几个俱好好看着,别多嘴。”几个小娘子们脖子一缩,瑟瑟的在一处挤眉弄眼,淑儿见大家吃瘪,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学着喜嬷嬷的语气:“一个个的,都有你们受罪的时候,好好等着。”小娘子们哈哈大笑,扑上去闹她:“你这个促狭丫头,都要嫁人了嘴还这么坏。”喜嬷嬷在一旁,无奈的叹口气。屋内年轻娘子们嘻嘻哈哈,这妆才画到一半,听到屋外一阵男子喧闹,接着稀稀疏疏的几声:“新妇子!催出来!”“来了来了,他们来催妆了!”屋内众人连连笑着拍手,俱抛开了淑儿,忙不迭的赶到窗牗,掀开一条细缝。见方家院门外,一身红袍的怀远喜气洋洋,被乌泱泱的男人们簇拥,这群男人几十人之多,多是驮马队的人,个个身材高大,神色飞扬,围着院门高喊:“新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