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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涴脱去官服换了便装,在桌旁坐下,端起温热茶盏,轻轻喝了口清茶,这才松了口气,叹息说道:“还是夫人沏茶最得我心!”
一旁白玉箫笑道:“老爷一去这些天,妾身一直担心惦记,不知道饮食起居如何,若非妾身有孕,定要随老爷同去的。”
“不去才好!”江涴摇了摇头,“溪槐风物不逊省城,只是思念夫人这口香茶,别的倒是无妨。”
夫妇两个表面伉俪情深,彭怜一旁坐着却有些尴尬,明明才与眼前美妇亲热过,却要看着她与丈夫互诉衷肠,心中那份别扭,实在无以言表。
好在江涴虽不把他当做外人,却还是有些顾忌,微笑说道:“子安此番功勋卓着,朝廷已然颁下旌表,不日便要送达,只是这溪槐县令却成了云城县令,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
“按说云城县令是从六品,子安如此青云直上,算是一桩喜事,只是云城隶属云州府,城中豪门大户众多,多方势力盘根错节,子安如此年纪,只怕难以服众……”江涴叹了口气,“不比溪槐破而后立、百废待兴,在云城为官,上仰州府长官鼻息,下忌豪门富贵枝节,其中为难之处,你日后慢慢体会便知……”
彭怜连忙答道:“一切还要仰仗大人指点提拔。”
江涴摆手笑道:“你我这般忘年之交,如此却是曲中应有之意,只是云州非是老夫久留之地,日后还要你自己多加揣摩为官之道,如何治世安民,如何上下相处,其中学问,却是书本上学不来的……”
江涴谆谆教诲,彭怜谨记于心,两人闲话良久,直到晚饭时分,彭怜陪着江涴吃过晚饭,这才告辞离开。
江涴夫妇二人回到卧房,自然说起别后诸事。
“老爷此番肃反有功,朝廷可有说法?”
江涴等丫鬟打了水便将其打发出去,自己伸手脱去鞋子,将脚放入盛满温水的木桶中,只觉水温略热不烫,极是解乏,他不由轻轻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向后一靠,叹息说道:“京中已经有信传来,此任期满,便能回京,至于具体安排何职,却要到时候才知道了……”
白玉箫自己卸去妆容,为难说道:“若到任期结束,岂不妾身便已临盆?到时候不上不下,却该如何是好?”
江涴说道:“此事为夫早有打算,到时我自行上京,夫人在此生产,等孩子大些再来京相会不迟。”
白玉箫嘟起嘴来,“人家可信不过你,万一老爷别后有了新欢,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留在云州,岂不凄惨悲切?”
江涴睁眼瞪了一眼白玉箫,这才嗔怪说道:“总是这般胡言乱语,老夫为人何尝如此不堪了?”
白玉箫泫然欲泣,“人家孕中多思,每日里见不到老爷,自然免不了胡思乱想,又是惦记老爷在外穿衣吃饭,又是担忧老爷有了新欢便忘了人家,每每茶饭不思,此时言为心声,却还要被老爷责备……”
“哎呀!”江涴抽出脚来,湿漉漉赤条条踩在青石砖上,未及擦拭便赤脚来到妇人身旁,揽住白玉箫香肩赔礼道:“为夫错了,玉箫莫要见怪,莫要见怪才是!”
白玉箫只是拧身不依,便如二八少女一般撒娇任性,江涴赔了半天不是,仍是无动于衷。
江涴无奈,起身穿好鞋子披上衣衫唤来丫鬟,吩咐取了书房的一个木匣过来,当着白玉箫的面打开,满脸堆笑呵哄说道:“好夫人,你看看这个东西!”
却见木匣中摆着一副金丝狄(上髟下狄)髻,与平常不同,那狄髻上面嵌着数枚红蓝宝石,中间一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闪耀别样光华,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那金丝粗细均匀编的极为缜密,做工之高已是白玉箫平生仅见,其上点缀各色宝石大小相当,中间那块白玉箫说不出名目的透明珠玉更是无比精致,此时烛火掩映,放出无尽夺目光辉。
“为夫本来想着将此物献于皇后娘娘,现在将其献于夫人,还请夫人莫要生气,再气坏了身子、伤了腹中胎儿,岂不让老夫悔恨一生?”
白玉箫看得目眩神迷,却仍是娇嗔说道:“你就最紧着人家肚里的孩子,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心疼!都心疼!紧着!都紧着!姑奶奶,别生气了好不好?”江涴一世英明,却总是抵不过夫人的娇嗔婉转,从前便不是对手,如今白玉箫有着身孕,自然更加忌惮。
江涴发妻早亡,膝下本有一子,如今虽已长大成人,却是个庸碌懵懂之辈,被他留在老家服侍双亲,已是一点都不指望能承继自己衣钵。
白玉箫续弦至今终于有孕,怎不让他喜出望外,格外看重?若是真能老来得子,他辛苦多年偌大家业,岂不后继有人?
“总惦记着京里的皇后娘娘!这东西我不稀罕,你拿去送她好了!”白玉箫嘴上说得坚决,手却捧起来那副精致狄髻,哪里肯轻易松开?
江涴胡子一挑,郁闷至极说道:“莫要这般胡言乱语!夫人吃醋也就算了,怎么还吃到皇后娘娘身上去了!”
白玉箫拿着狄髻比量一番,这才终于喜笑颜开,“真的给我了?”
“当……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哼!”白玉箫放好狄髻说道:“老爷不在这几日,妾身费了些心思,找了几位年轻姑娘,等明日由着老爷挑选一二,来日上京也好照顾老爷饮食起居……”
“不……不必……老……老夫忍得住……”
白玉箫看了眼江涴,这才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