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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陆顺说:“要是县里不强调呢?”
方宝弟笑笑说:“县里紧下面自然紧,县里不动员,乡镇干部自己是不得多管闲事的。乡干部早就有‘万金油’的绰号了,杨县长不会不知道吧。”
杨陆顺就推心置腹地说:“老方,我想明年让农民多种点棉花,既然棉花能给农民多增加收入,总不能命令农民有钱不赚吧!可我限于基地总指挥,当然是不敢顶风违抗,可农民自发的行为,要追究,大不了追究我个监管不利,是吧!”
方宝弟一楞,想起杨县长为了搞冬修挪用基地专款,知道杨县长为了造福农民,连自己的官职乌纱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感动地说:“杨县长,我方宝弟听多了领导干部在会上夸夸其谈怎么怎么为农民服务,可真正落到实处的,还只有你杨县长。那我也豁出去了,回去就悄悄动员农民准备明年扩大棉花面积,哪怕是让农民掏钱买口粮,也会保证额定的上缴粮。”
杨陆顺呵呵笑道:“就是要悄悄地动员,千万别打草惊蛇,不然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痛的人又要给我们找麻烦。老方,你说也奇怪啊,冬修搞那么大阵仗,难道把老天爷也吓住了?今年硬是风调雨顺,好个丰收年呐!”
方宝弟说:“杨县长,这冬修是非搞不可的,我们南平乃至春江省,没几年就要发次大水,越是发水大,越是老天跟着捣乱,暴雨不断,以往洪水不起眼,那是我们前辈人搞了二三十年的水利建设才保证田土旱涝保收的,可不到十年光景,农田水利设施就基本废了,去年就是给南平县的小惩罚,我也听电视里说什么温室效应,气温会越来越高,南极的融冰也越来越多,那夏天经我们南平的水自然就多了,河道不清淤,不能保证畅通,倒垸子就是眼皮前的事了。杨县长,虽然县委决定不清退了,我替农民不满,好在有你这个心系农民的好县长,说句唯心话,有你在南平,农民真是有福啊。”
杨陆顺忙谦逊道:“老方,你这么说我可担不起,虽然为人民服务这话成了口号,可我们都是农村人出身,知道农民的苦,农民的孩子都不为农民说话办事了,那还指望谁呢?我们也不喊口号,就在其位谋其职自勉吧。”
方宝弟何时跟县里领导有如此畅快地交心呢,高兴之下就裤兜掏出了自己身上的皴州烟,是春江省皴州市卷烟厂出的低档烟,在市面也就卖一块来钱,早就在南平党政机关断种了,最普通的乡干部都是抽玉沙,没想到堂堂乡长竟然还在抽一块来钱的皴州烟,等他自己发现烟不对头了,想从上衣口袋掏精品玉沙,杨陆顺一把接住微皱的皴州烟,感慨地说:“老方,我服了你的清廉了,敬领导用精品,自己抽皴州,我晓得乡里办公室肯定给你们配了好烟,难得你......”
方宝弟就着杨县长递来的火点燃烟,抽了口搪塞道:“好烟太淡,还是这烟够劲,我烟瘾大,一天得三包,乡里再阔气也耐不住我这大烟枪了。嘿嘿,有时候赚了好烟,我自己拿去小卖部换,也没啥,都晓得我老方抽撇烟的。”
杨陆顺忽然道:“老方,嫂子还在家务农,是不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呢,我看是不是把嫂子招个工安排进单位,也能多点时间照顾你。”
方宝弟摇摇头说:“不了不了,务农蛮好,我那口子身体还行,再说进单位也没啥好,拿点死工资,还不够物价涨得快,我算了算,两口子拿工资,还不如我堂客种几亩田,至少有吃饭米了。杨县长的好心我领了,乡里刘书记老刘也跟我说了几回,就是进供销社粮站都比种田好,我都拒绝了,说句不好听的,都进城了,谁来种田呢。”
杨陆顺说:“那就进乡里的信用社,工资福利都不错,我还是有能力替你解决的。”
方宝弟就有点惊喜,随即还是摇头道:“杨县长,其实我堂客也不安心在家种田,老是掰着手指头比这家比那家,我是这么想的,家里没了种田的,怕心里就没了苦哈哈的农民,看着自家堂客埋怨政府这钱不应该收那钱不应该摊,心里也多少有本帐。其实乡镇干部大部分还是很清苦的,特别是普通干部和脱产干部,说句难听的,乡里费用的大头是招待费应酬费,真正只是发工资哪里用得那么多钱哟,如果不制止吃喝风,农民的日子就好不了!”#p#分页标题#e#
杨陆顺就无言已对了,制止吃喝风不是他一个副县长能制止得了的,放眼望去,没谁有本事敢说能制止一方的吃喝风。方宝弟也是难得打开话匣子,并没顾到杨陆顺渐渐变了的脸色,尤自在反映乡镇普遍存在的问题弊端,他也不想想杨陆顺也是从下面上来的,还在县委大院呆了多年,能不知情么?不过即便你不答应,还是得替塌实搞工作的老实人儿解决后顾之忧,凭什么老方成天窝在田里土里,他爱人就不能坐坐办公室呢,比起那些乡镇的普通干部好不知多少,自己都没站稳脚,就一门心思为小家庭打算。
直到小秦敲门请他们去吃饭,方宝弟才停了口,三人坐小周的车去了西桂饭店,在杨陆顺的刻意安排下,原本的菜单换成了简单的四菜一汤,搞得王胖子很奇怪,拉住小秦问:“秦科长,杨县长肯定是招呼哪个讨厌的家伙,不然五十块钱的标准才弄了一半的分量,连我厨房里的工作餐都比这多个荤菜呢。”小秦笑骂道:“王胖子你少屁话多,感情你眼里的杨县长,就是个奢侈浪费的糊涂官?”王胖子马上叫委屈:“天地良心,就是杨县长到我这里吃得太少,我才想多整几个好菜让杨县长补补身体,哪有光工作不吃好的道理呢。”小秦说:“那你就做几个好菜送杨县长家去,莫在我这里隔山拍马屁,我不得做你的传话筒。”
为了避免吃饭时听方宝弟罗嗦,杨陆顺笑着问小秦:“听文博说,你批评廖红霞了?”
小秦正色道:“廖红霞那人典型的狗眼看人低!”
原来小秦在一楼走廊口的文件收发室传达份县政府的通知,就听到廖红霞在办公楼门口尖起声音驱赶个告状的农民,他虽不知道廖红霞为啥到县政府这边来,估计是到政府办综合科搞联络吧,但他非常反感廖红霞,原因无非是曾经在县委办时怄了不少气,何况在政府办公楼前驱赶农民,态度又恶劣,根本是错误的,就跑出去准备帮那农民,没想是农民打扮的方宝弟乡长,顿时低气就足了,上前拨开廖红霞指指点点的手骂道:“廖红霞,你个普通干部有什么资格在个正科级乡长面前指手画脚?我看你是狗眼看人低,他是南平县三清乡乡长方宝弟同志,是我们的领导!”
方宝弟不愿多耽误,大度地说:“廖科长不认识我,拦住问清楚也没什么,既然秦科长帮我证实了身份,就放我上去吧?”
廖红霞脸臊得猴子屁股一样,忙道歉:“真对不起您方乡长,我、我还以为是上访告状的农民......”
小秦得势不饶人:“即便就是农民,你也不能态度如此恶劣,这是什么地方?南平县人民政府,农民怎么就来不得?难道农民天生就比你低级,该被你吆喝责骂?亏你还是老机关,把为人民服务多放在嘴巴里念念!幸亏方乡长大人不计小人过,反映到李主任那里,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碰巧文博也听到了,也端着主任身份批评廖红霞。
廖红霞自知理亏,更晓得小秦不是当初县委办的受气包,而是杨县长的亲信,得罪不起啊,真要闹大了,杨县长在顾书记面前阴一下,她只怕连县委办都没资格呆了,只得忍气吞声再次道歉,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