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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惟平连忙振奋了精神,从一旁的中官手中将试卷接过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一份试卷,叫皇帝这般为其叫屈?
试卷展开,杜惟平当即想了起来。
原来是这一份。
这样一份试卷,他记得可清楚着呢!
如此不尊圣丶不尊天地人伦丶不尊上下尊卑的奇谈怪论,他甚至一度怀疑,这样的士子究竟是如何得以中榜省试的!
杜惟平当即中气十足的回禀:「皇上,此份试卷的士子乃是不尊伦常之徒,专以奇诡之辞夺人眼目,然以下官所见,实际却是那等才学缺缺之徒,不可魁天下!若非殿试祖制不黜落,微臣倒还是要酌请圣上将此子黜落了!」
年轻的皇帝倒是十分擅长与朝中半师一样的诸多大臣相处,听杜惟平如此直接的言语,丝毫不见愠怒,反倒进一步请问。
「噢?何以见得?」
杜惟平一手指点着试卷所作论章,道:「此一论,题目为论或然与常然,又论才法之难密,事患有出于法度之外。观此子之论题,开篇题目曰《不以或然而废常然,才与法合不患其密》,『不患其密』,真真好大的口气!还有这具体的论述中,其乖张狂妄之处更是不胜枚举。」
杜惟平说着,一手翻阅着卷纸,以手指接连指出几处章句,向堂上读诵出来:「『历数天下之事,出于常然者十之九,出于适然者百之一,以一废百,奚可哉?』还有这句,『引绳以正直,欲去绳者,必其不直也。持鉴以照妍丑,欲弃鉴者,必其不妍也。设法以举俊贤,欲废法者,必其不贤也……』」
他一连念了多处,最后说:「言辞之狂悖,诸公皆已知悉,其论常然适然,开口即称不可以一废百,然何为一何为百?历朝历代,若不破又如何立,守着自以为的『常然』而妄拒绝『适然』之变革,岂非谬论?」
赵璜听完,不禁微微皱眉。
第109章
短暂的沉默之后,赵璜依旧用客气请教的态度,问:「可是,理有常然,而事有适然。我观此子之论,并非拒谈变革,而是重在论述变革亦有方,不可盲目而动,更不能因为适然之例乱了常然之根本。昔日光武帝以王莽新室之祸,而不假宰相相权,岂不是以新室之适然而废常然?若以相公所言,光武之轻相权,亦可称之为常然例?」
杜惟平愕然。
面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所举光武之例,用以论题,可以说既合了题意,又当面给自己出了一个无法回答的难题。他身为副宰相,若仍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岂不是说,他要支持皇帝学习光武帝,轻视相权。
那他和宰相蔡阙二人,是不是就不日就该秉持这个观点,辞官去了?
他实在是没有料到,之前对他的言辞大部分时间都尊重的皇帝,何以如此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士子,在众人面前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偏偏这一番话,他还无法反驳。
这天下是皇帝的,自大景一朝立朝至今百馀年,皇帝一直秉持的都是,与有志识的士大夫共治天下。宰相在大景朝,对于国家治理的参与度远超前朝。更何况,现如今的当朝宰辅蔡阙,就是说他手中掌握的权力,比眼前这位尚未亲政的皇帝都大,也不为过。
他继续与皇帝抛出来的君相之题辩下去,无疑是把自己扔进漩涡,引火烧身。
其实,他心里更清楚的是,自己这一番作态,本就是有些强词夺理。
这一份试卷,在他看来,也是一样的优秀,实在是的确堪得个一等的!
如果这般,这份试卷进入一甲前十,几乎是没什么怀疑的了。
只不过……
他轻轻搓了搓微湿的手心,这场殿试,究竟要选出哪几份卷纸,送到皇帝面前御审定名次,是在锁院之初,便由蔡阙传递过消息进来的。
送呈皇帝的试卷一共十份,而蔡阙递进来的名单中,拟定了要入一甲的人次,就占了八个!
而且,因着皇帝这些日子里日日不离此殿,即使偶尔暂离,也都留了他身边的中官丶宫女和侍卫在此,让他丝毫没有可以同初考官串联的机会。
那他如何能不把其他极其突出,能进入前十的试卷稍稍压一压呢?
可现在,他若再强辞辩解下去,怕是皇帝便要对此生疑了!
杜惟平心下已经开始着急,在之后皇帝对他的试卷评等感到有疑问的越来越多,且原本他以为皇帝会在此一份试卷之后,即行用午膳和休憩,殊不知,他强撑着发昏的脑袋,等啊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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